1.

载着众人的汽车沿着山路急速开着,月亮已经接近了当空,平野先生不由得打开远光车灯来代替不再照耀人间的夕阳。

由于是粗糙的盘山公路,车不停地绕着山峰旋转着,如果是平时闲游慢驾还不觉得什么,但是在紧张和担忧的压迫下,悠疲惫的身躯产生了强烈的眩晕感。

“呕······”悠再一次低下头,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春日野同学,没关系吧······”车上坐着处于关心,在我和瑛寻找的途中坐上了车一叶。

“没,没关系。”悠强行忍住了呕吐的感觉,该说是因祸得福么,一天什么都没吃,腹中的空空如也却成了什么都吐不出来的万幸。

还有多久呢?无论是出于对穹的担忧还是身体的不适,都让每一分每一秒在感知中被无限拉长了,感觉平时就算是漫步都可以走到的时间,现在车子还在山路上盘旋。

终于,在夕阳完全湮灭自己的光辉前,众人到了车能到达的极限——叉依姬的神社。

“慕笙少爷,十分抱歉,但是车只能到这里了。”平野先生停下了车,用很抱歉的语气说道。

“没事,我们就在这里下车了吧,”我解开了安全带,打开了车门,随后对着平野先生说道:“那么,你就先开车回宅邸吧。”

“诶,平野先生帮忙找的话不是会更好么?”一叶迟疑了一下说道。

我冲平野先生摆了摆手,没有再多说什么。

随着平野先生的车逐渐远去,我对瑛说:“这么上面的山路不好走,能麻烦瑛去找一个手电筒什么的么?”

“嗯,交给我们吧。”瑛点了点头,拉上了一边的一叶说道:“那,我们去仓库看看有没有闲置的手电筒吧。”

“啊,好,一起去吧。”虽然不知道瑛为什么突然显得那么轻快,但是一叶还是很快地答应了下来:“最好快一点,小穹一个人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危险。”

“安心了安心了,后山除了狸猫没什么猛兽了。”瑛推着一叶很快地离开了,就剩下了奈绪,我还有欲言又止的悠。

“放松一点,如果穹真的是那么想的话,那么在月亮在正中间之前是不会有事的。”我捏了捏悠的肩膀,感受到他紧张到了扭曲的身体:“你现在应该好好地调整自己的身体,还有该怎么说服小穹了吧。”

“说服小穹······”悠看着这里知情的两人,显得很没有信心:“可是,你们······”

“我可是一点都没有原谅你的意思,这点你不用怀疑。”我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话:“但是我为什么会生气,为什么没有原谅你,你可能有些误会了。”

“······”悠纷乱的心思无法理解,但是内心所渴望的只是希望能回到平凡幸福的日常。

“总而言之,现在的重点在于穹的身上。”我抓起悠的肩膀将他低沉的身体扶正:“比起后悔所做过的事,还不如考虑一下以后该怎么办,自己犯下的错误,就必须要堂堂正正地请求别人的原谅,就算会被挞伐和践踏,也要将诚意曝露在阳光下。”

“我们回来了。”这时瑛拉着一叶回来了:“真遗憾,其他的手电都没电了,备用电池也忘在八寻小姐的店里没有拿回来。”

“没事,够用了。”我将手电给了悠:“那么,快点上去了吧,作为家人,最为哥哥······作为彼此最重要的人,穹应该就在后山的湖边。”

“是。”不管怎么想现在也不会有答案,只有先找到穹一切才会有意义,悠迫不及待地拿上手电便朝着后山前进了。

“等等······”小叶显得有些吃惊:“就让春日野君一个人去么?”

“嗯,太晚了山路不好走,你们的安全我也会担心,而且大家都走一条路的话就没有寻找的意义了。”我转过身,对少女们说道:“进神社吧,晚上的风挺大的,这次是事情,必须要他们两个人才能解决。”

“······不过,这次事情完了以后,我需要详细的解释。”对于瑛和奈绪都没有提出意义,一叶也就没再反对,但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感觉到被隐瞒了什么,还是让认真的少女有些恼怒。

“嗯,相信到时候,会有一个解释的。”

2.

茂密的林荫遮蔽了空中的明月,在深山生长了数百年树木像是无情的壁垒一样不断遮挡着前方的视野,脚下也只能踏着被树枝和灌木阻拦着的湿软土壤。悠却不顾一切地在山野间穿行着,身边的蟋蟀像是正隐藏在黑暗中,用刺耳的笑声嘲笑着他手中手电发出的微不足道的光明。

软软的双腿用力地踩在崎岖不平的山地上,突兀的石子和横斜的枯枝让脚掌逐渐累积着伤痛,直到身体对它渐渐麻木,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只留下了“嗒嗒”的声音。

这里是哪里?所在的地方,将会到达的地方,悠完全都不知道,怎么到达这里的,下一步该怎么走,也变得无所谓了,无数次地踏入坑洞,无数次地被树根绊得失去平衡,仿佛时而闯入民宅横冲直撞的老鼠一般,悠闯入了完全陌生的世界里,却又不得不顶着满身的伤痛继续前行。

本来想像跑马拉松那样,本着“无心”的状态,在大脑一片空白中便度过所有难关,转眼间就达到目的地那样,可是无论何时只要想放空思维,脑海里就会出现穹遇到危险的画面。

再一次地,被隐藏在灌木丛后的树根绊倒,整个人向前扑去,身体以脚为圆心划过一道无人可见的银白色弧线,重重地摔在了向下的斜坡上。

手电也脱离手掌飞出很远,伴随着清脆的响声弹跳了几下后光源便消失了,悠忍住让胸口喘不过气的疼痛,向着手电的方向爬了过去。

似乎因为受到了重击,这个显得有些老旧的手电也熄灭了它的光芒,塑料灯罩上还裂出了数道粗糙的裂纹。

受到打击的悠抬起手重重地捶打着身下的土地,心里和身体的痛苦让少年沾满泥土的清秀脸庞再次流淌着止不住的泪水。

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穹会遇到危险的时候。

神明啊,如果真的有神明的话,如果我真的以卑贱的凡躯冒犯了您的禁忌,如果我所渴求的幸福对于您来说是那么地污秽不洁,那么您怎么对我降下神罚我也不会有怨言,但为什么偏偏要通过这种方式夺走穹的希望······

悠仰天长啸,悲痛的哭喊声撕裂了干涸的声带却也更加嘹亮,打破了山林间的宁静,栖息在树上的夜禽和蝙蝠等纷纷拍打翅膀落荒而逃,带起了一阵阵的呼啸,扰得茂密的树叶摇晃得沙沙作响。

在枝叶摇曳的缝隙中,逐步光临天穹的明月终于赐下了她的恩泽,漆黑的树林里渐渐透露出了莹白的光辉,树干间萦绕着夜间的雾气,仿佛通往天国的门扉。

被月光所指引的少年停止了哭喊,扶着一棵棵的树干慢慢向着山顶走去,拨开了最后的一丛灌木。

这一刻,是属于莹白的世界。

山顶的风吹皱了满目的湖水,湖面潋滟着明月圣洁的光辉,仿佛扑面而来的是一阵融化着月光的浓雾,将整个沙滩都染上了玉润的色泽。